第三十八章 奴婢喜欢百杳
马车驶出京城，循途至群峰山麓，然后沿着一条潺潺溪流继续往东。
经过一炷香，马车忽然停靠在了某棵树下。
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圆脸丫鬟站在那里，像是在等什么人。她的手里还牵着一匹浑身漆黑，额部有白色斑点的高头大马。
“春花？”
“嗯，等会儿让她跟着姑娘。”
染素汐疑惑。
这样大家不就猜到她是谁了吗？
染素汐以为早上的百杳一通操作是为了掩盖她原本的身份。可这一刻，她恍然意识到，那其实是在欲盖弥彰。
“二爷，您想要小女怎么做？”
江聿谨淡笑着反问：“若是江某没有插手，姑娘来到此处后会想要做什么？”
染素汐理所当然地说：“小女想要知道紫鹃来芙蓉榭的原因，想看看鸾姨娘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”
江聿谨微微颔首，道：“如此，姑娘就去做自己想要做的吧。”
染素汐越发不解。
可江聿谨并不打算给她再次询问的机会，率先掀帘，跃上骏马，风一样地离开了。
春花爬上马车，才想激动地感慨一番，猛地被染素汐的模样惊得愣在了当场：“姑娘……谁把您祸害成这样啊！呜呜……这两日您真是受苦了……”
染素汐尴尬地扯了扯唇角，说：“……别哭了，我没受什么苦的。”
“那就好，姑娘您没事就好。”
春花用袖子擦了擦眼角，瞥着车辕上的百杳，嘟着嘴道：“姑娘您不知道，今晨百杳来找奴婢的时候，说是要奴婢寻一身衣裳给您，还嘱咐衣裳的颜色越鲜亮越好。
奴婢翻腾了好久才从橱底翻出这么一身来。
也是他让奴婢在这边等着姑娘的。
起初奴婢还不信呢，好险他没有诓人……”
染素汐将春花半是埋怨半是娇嗔的小表情收于眼底，若有所思地问：“春花，你对百杳……”
春花咧嘴一笑，清脆地说：“奴婢喜欢百杳。”
百杳背脊僵了一下，用力甩动马鞭，车轮再次滚动起来……
不多时，外面渐渐有人群畅谈与丝竹之音传来。
江聿谨比染素汐她们先到好一段时间了，可是周遭的称赞声仍旧持续着，没有要停歇的意思——
“咱们江家二爷当真是霁月风光啊！”
“可不是嘛，数百年来，就没出过第二位如二爷这等人物呢！”
被簇拥在人群中央的江聿谨，眉目温润，端方谦和。竹青色的阔袖在风中翻飞，银丝勾勒的云纹仿佛天边涌动的云朵。
其实，江聿谨受世人追捧，除了因为他本身极其出色外，还因为他生自江家。
有人曾说过，夕京萧家能持皇权百年，多靠运气，靠江家。
江家前有定国安邦的江太师，后有用兵如神的江老侯爷。然后，是雄才大略的二爷江聿谨，和英勇善战的二公子江韫。
可惜，江老侯爷英年早逝，唯一的儿子也战死疆场；
江聿谨天赋异禀，且极具政治远见，却克妻；
江韫满脑子都是保家卫国，无心儿女情长；
江韶是扶不起的阿斗，沉迷酒色欢场，恐怕底子早就被掏空了……
说来说去，就剩下江骍。
虽然江骍的各方面都不算太出挑，甚至长相都与江家其他儿郎不在一个档次。但好在江骍的性格敦厚，为人谦卑，算是个可造之才。
然而老天不长眼，竟让这位江家唯一的“厚望”死在了女人的床榻之上，简直毫无颜面可言。
“姑娘，到了。”百杳提醒，跳下车辕。
染素汐理了理衣衫，吸一口气，撩起了车帘。
她才露头，就有人惊呼出声：“呀，那人是谁！”
众人纷纷扭头看来，倏然，全部张大了嘴巴。
这……青天白日的，哪里来的妖怪，和坟头上的纸扎娃娃似的吓人！
染素汐咽了口吐沫，扶着同样紧张的春花，踩着木凳走下马车。
“姨娘，那不是春花吗？”
水雾的声音，让染素汐的心猛地一跳。
“奴婢瞅着，春花旁边的那位的身形甚是眼熟呢，该不会是……”
染素汐没有料到，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，身份就被拆穿了。
“表姑。”
猝不及防的，咬牙切齿的“表姑”二字从江韶嘴巴里蹦了出来。
所有人都愣了一下，尤其是染素汐，像是见到鬼一般地看向江韶。
江韶的脸色比染素汐的还要更差，阴沉得像是能挤出黑水来。
他紧紧绷着下颌线条，半眯着眼瞅着鸾栖，似笑非笑地问：“姨娘瞪着我做什么？”
鸾栖连忙尴尬地收回目光，上下打量着染素汐问：“三公子您说那位是谁？”
这等让江韶落了辈份的话，他怎会再说？
“姨娘自己去问小叔吧。”
然后，甩着袖子大步向着为首的画舫走去。
江韶都这般说了，鸾栖自是不好再追问。
再加上现在这种场合，她为了侯府的面子也不能将自家的腌臜事往外人面前抖。
鸾栖只好闭紧了嘴，拍了拍丁嬷嬷的手，示意她将眼底的怨恨收敛些。
江韶才走上登船的木板，好巧不巧，管事赵千两迎面走来：“二爷，酒水已然准备好，可以登……”
两人比肩的刹那，江韶眉头微皱，就是干脆利落的一脚。
“挡路。”
于是乎，话到一半的赵管事被江韶踹得斜飞出去，一头扎进了湖畔的泥土里。
大家都见怪不怪地摇了摇头。
甚至还有人感慨，是那管事眼神不好，竟然敢和江韶擦肩。
江聿谨无奈地按了按眉心，道：“让各位见笑了。”
随之，他登上了船板。
其他的公子小姐们紧跟其后，纷纷登上了对应的画舫。
画舫一共有两艘，一前一后地停在湖边。一个供女眷赏景，一个供男宾聊天。
春花瞅着从泥坑里爬出来的管事，缩了缩脖子，低声问染素汐：“姑娘，三公子为何唤您表姑啊？”
染素汐袖中的手指捏了捏，摇头。
很明显，江韶不会好心帮她。除非是受了旁人的委托。
“我们也登船吧。”
就在这时，目眦欲裂的丁嬷嬷突然冲了过来。
听到脚步声的春花迅速回身，抱住丁嬷嬷一起咕噜噜地滚到了一旁。
没人发现，丁嬷嬷趁乱悄悄将一物塞入了春花的怀里。
染素汐吓了一跳，看了眼看戏的鸾栖，上前去扶春花。
春花怕拉到主子，自己站起身，笑说：“奴婢还年轻，摔一跤根本不算什么。”
丁嬷嬷有些狼狈地爬起来，恨恨剜了眼两人，灰溜溜地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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