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刚还在为自己劫后余生而庆幸的人们,很快便被官府全部押下。
人们怨声载道,义愤填膺,知府只能一边焦头烂额地安抚,一边让属下去问卫无渊何时可以放人。
“知府大人,今天你若不是给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,明天我便让我父亲告到京城定远侯那里,定让他参你个滥用职权之罪。”
人群中不知是谁,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。
知府咧了咧嘴,心想:你还定远侯,我这里还有个公主呢。
但这样强制将人扣下,的确有些说不过。
卫无渊是京官,办完了案,拍拍屁股便可走人。
可他身为地方官,这件事若不解释明白,以后便很难让辖区百姓心服口服了。
特别是这些地方上的名门大族。
他求救似地看向卫无渊。
后者没动,是身边的青柳开的口:“大船之上是抢劫之水匪,他们现在就混在你们中间,试图逃走,这个时候你们谁还想走?”
刚才还喧哗不已的人们顿时没了动静。
这话他们听得明白,谁着走,那谁就是水匪。
虽然这种治罪方法有些不讲道理,但却又无法让人找出毛病。
人们只好渐渐安静下来。
知府趁机赶紧让属下去记录这些人的名字来历,及身份。
卫无渊这时从船上下来,对知府说:“除了这些,还要将所有人询问之人的穿着,打扮,口音,以及职业记录下来。”
知府不明就里,心想水匪难道还有统一服饰,等着咱们去抓啊?
不过虽如此想,他还是乖乖地让属下去按着办了。
谁让人家长得好,得公主青眼,说不定以后就是皇家女婿了呢。
苏辛夷混在人群中,倒是没着急走,她想看看卫无渊突然出现在这是为了什么。
结果,现在她想走了走不了了。
官府的人将他们这些从船上下来的人分成三拨,一一询问他们的姓名身份与来历籍贯。
看起来有些像现代刑侦剧中案发现场,询问相关人员的情景。
当询问到自己时,苏辛夷一一如实回答,但她注意到,记录的人似乎对她的穿衣打扮做了一番记录。
最后,还问她:“姑娘说是从京城来人,但听姑娘的口音更像是江南人。”
苏辛夷坦荡回道:“我本就是江南人,只不过家道中落,去年去京城投奔了亲戚,今日是来送亲戚长辈回雪故里,落叶归根的。”
询问人点点头,然后突然问道:“对了,与你同上船的应该还有一位公子,他现在人在哪里?”
苏辛夷心底一惊,所谓做贼心虚,此时她眼睛本能地闪了闪,刚想要否认。
就听询问人说:“那边的那位姑娘说她和你是一起的,她的兄长是和你一起上的船,但现在她兄长还没出来。”
苏辛夷顺着官府的人目光看去,就看到陆希希和陆允站在被扣留的人群之外,正朝他这里张望过来。
想必是来看热闹,却发现出来的人只有她一人,所以才有此一问。
毕竟,司漠原如果现在死了,他没有后代,皇帝很可能趁机收回端靖侯这个封号。
届时,陆家便彻底被从贵族中除名了。
收回目光,她从容道:“的确是有人与我一起上的船,但刚才太过混乱,我们走散了。”
这回答倒是没有问题,刚才那场面,跑散了的确可能。
询问人点点头,便去问下一个人。
苏辛夷退到一边,等着官府的下一步命令。
这时,她注意到一抹飘缈如烟的身影。
那身影她有些熟悉,就在刚刚,她在画船的二楼看到过。
女子一袭白纱衣,站在几个颜色不一的女子中央,如同一朵遗世孤立的白兰。
但苏辛夷看不清她的长相,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白纱,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,却是在看着她。
夜色中,女子的目光很朦胧,但苏辛夷却仿佛从这双眼睛里看出了几分敌意与恶意。
她不明所以,她没来过秦淮,原主同样没有来过,那这敌意又从何而来?
莫不是原主以前在自己家那边认识的人?
她满腹疑虑地与女子对视,可对方却已经移开目光。
这时,官府那边有人高喊:“喊到名字的人留下,没喊到的,可暂时回家,但明后两日最好不要出门,我们大人可能还有问题要问你们。”
接下来,便是喊名字。
被喊到名字的还是怨声连连,但这些人当中可能没有在京城当大官的亲戚,没有一个人敢再质问。
而那些还没被喊到名字的,正双手合什,恳求老天爷别让自己的名字被喊到。
当苏辛夷的名字被喊到时,她愣了一下。
但很快跟着官府的人走到了被撞得缺了一个口的船甲板上。
此时,甲板之上已站了十几人,这些人是从画船上三五十人当中挑出来的。
苏辛夷是站在这些人当中唯一的女子,这十几人纷纷朝她看来。
她坦然地接受着其他人的注目礼,同时也在观察这几个人。
这些人乍看之下,并没有什么相通之处,不论是长相,身高,衣着,都各不一。
她看了半天,想不出卫无渊留下这些人的依据。
她想学柯南托腮思考一下,但想了想,还是放下了手。
就在她抬头之际,正好看到卫无渊身后伸出一双手来,跟着那双手便从后面揪住了他的袖角。
他微微侧头,她看到了身后之人。
菀华公主。
昔日初见只那个飒爽的小姑娘,在心上人面前成了娇羞的小娘子,此时正扯着他的袖子,红着脸儿,不知道说了句什么。
卫无渊此时侧着头,苏辛夷看不清他的神情,却看到他十分贴心地矮下身,去倾听公主说了什么。
苏辛夷舌尖轻轻地在腮里顶着,告诉自己:没什么可吃醋的,要是真有什么事,认识卫无渊时,他就应该是驸马爷了,哪里会等到今天。
莫吃醋,莫吃醋——
不行!
还是很酸,等完了,她得问问清楚,他和菀华公主这算什么事儿啊?
就在她捏着拳头,暗暗捧着醋缸喝醋时,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冰凉的手:“与其在这里喝干醋,何不以牙还牙?”
那声音低沉暗哑,却如同滑腻的蛇身在苏辛夷的耳边边滑过。
然后,她全身的骨头在那一瞬间冻结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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