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辛夷不想睁开眼睛了,想就地晕倒。
她还警告周子规不许告诉别人,其实那个别人,她潜意识里指的就是他。
现在可好,人家是自己亲耳听到的。
那周子规忒坏,居然一点都没向她透露。
“还有老夫人中风的事,东洋在侯府吃坏了肚子的事……”
卫无渊的声音依然平静,光听语气,根本听不出他现在是怎么想的。
苏辛夷抬手,突然抓住他挡在眼前的手掌,天气寒冷,但掌心温热,可她的心却凉透了。
“所以呢?是不是觉得我的心和现在这张脸一样丑陋狠毒?连别人腹中的孩子都可以利用,甚至伤害?”
身后沉默,只余风声。
苏辛夷的心像是被绑了一块石头,疯狂下坠。
突然,她的手指被那只温热的掌心握住。
“不要那个孩子的是端靖侯府,是陆光仪自己。而刚才,你其实大可以不管她,反正她腹中的孩子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个工具而已。”
他顿了顿,突然又补了一句:“我没那么多多余的善心去管无关紧要的人。”
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,为了往上爬,为了对付政敌,什么样的手段没用过?
苏辛夷眼睛蓦地瞪圆,似不敢相信听到他说的话。
掌心的温度灼着她,原本往下沉的心脏开始长出了一对小翅膀,正拼命地往上飞。
“或许,是因为她还有别的价值,我只是暂时放过她了呢?”
卫无渊:“那你对我也不错,甚至还特地为我调药饮,是不是觉得我也挺有价值?”
清冷的声音透着流水般温润的语调,滋养得那对小翅膀扑腾得越来越欢腾。
何止有价值,简直是无价之宝啊,毕竟这世界只有这么一颗大车厘子啊。
“那……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?”
天呐!她心里的非分之想如同被春雨浇灌的野草,疯狂滋长。
“你问。”
他拉下她冰凉的手,一只手握着她的肩膀,将她转向自己,不想让她看地上的小东。
但苏辛夷却有些排斥,不因为别的。
刚才在外面因为着急,没介意,但现在挺不想让他看自己这张脸的。
于是她故意不转身,指着屋内地上的小东:“这人躺在这一晚估计得冻死,还是挪到床上盖个被子吧。”
她想了想,又补充了一句:“我不是在装模作样假好心,就是他有利用价值而已。”
绿茶的人设在别人面前立立就算了。
卫无渊握着她的肩膀,将她推到了门外:“等我。”
苏辛夷被推到了门外,寒风迎面而来,她瞬间清醒了不少。
然后偷偷往屋里看了一眼,看到他拖着小东的一只腿,直接将人丢到了床上,被子倒是给盖了。
但与其说是盖的,不如说是丢在他身上的。
他的动作从容随意,随意到到苏辛夷涌出一种异样感。
不管是原书中,还是现在她的印象,卫无渊可能是深不可测了一点,手段也可能疯批了一些。
但那全是因为他疼爱的妹妹。
总的印象,他还是一位端方严谨,克己自律的少卿大人。
在民间,他为官更是清誉在外,为百姓们所称赞。
在朝中,听说他刚正敢言,连皇帝都敢顶嘴,更别说为了推出一条利民政策与一大群老头子舌战皇廷。
在她看来,除去卫浅溪有关的事,卫无渊应该就是个为官清正,性格严谨,且有些过于严谨的正直的人。
虽然偶尔他的行为会有些违和,但总体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。
但刚才那一刻,她居然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股说不出的邪气。
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拖人的动作,如果让她来,可能比他还粗鲁。
但莫名的,她就是感觉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阴冷,对生命的藐视。
好吧,她自己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,她也无权要求别人就得是大善人。
只是她一直觉得,他应该就是那种很尊重生命,对世间万物都一视同仁的人。
因为如果一个人不够尊重生命,当坐在他那个位置上时,不知要有多少错案冤案发生。
所以,她以为当看到她对陆语做的事后,他会鄙视她,看不起她,甚至这段时间好不容易挽回的印象,会再次崩塌。
可事实却是他们有了那样一段对话。
再加上此时她的感觉,她隐约感觉到某些事,她可能有些先入为主了。
“你想问什么?”在她出神间,卫无渊已经着了房门,走了出来。
苏辛夷愕然抬头,本能地摇了摇头,随后才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。
“呃……我是想问……那次在周府的荷花宴……”她现在脑袋乱乱的,几乎快要忘了自己刚才要问他什么了。
卫无渊走近一步:“嗯?荷花宴怎么了?”
他走近,苏辛夷发现他在笑,被她形容成温柔乡般的双眼,依然荡着柔软,也不再有针,但却隐约有张网,正在缓缓地朝她压下来。
明明是自己有非分之想的大车厘子,可此时她却莫名有种想要逃的冲动。
她身体微微向后仰,脚不自觉地后退。
刚还不等第一步退出,就被他握住手腕,劫去了退路:“退什么?不是想问问题吗?我听着呢。”
天生的脸让他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温润的,只有仔细看那双眼睛才会感觉到温润表层下的极致汹涌。
苏辛夷一直张牙舞爪的色心突然萎缩了,想要问出的话,问不出口了。
“怎么了?怎么不问了?”
卫无渊笑,是真正的笑,那种把灵魂深处的东西都释放出来的放松笑容。
那是一种灵魂被激起共鸣时才有的惬意。
他要的不是倾国倾城的容貌,更不是什么体贴的温柔小意。
他要的是灵魂碰撞时,会发出的那种相同的声音。
他喜欢她纯粹的灵动,喜欢她画中的那种自由自在,喜欢她起小心思时那种狡黠可爱,甚至就连有时候看到他时那种怂怂的样子也很喜欢。
这些他都想好好珍藏,成为他被仇恨填满的灵魂的纯净之地。
但那种喜欢,是一种静静的,想要珍视的喜欢。
如果有一天发现她对自己无意,他可能会伤心,可能会不甘心,但最终还是会放手,让她去自由,去幸福。
可当相似的灵魂被激起相同的声音时,他知道,自己的执念陷入癫狂。
他不需要她是一个天真善良的人,更不需要她有多纯净,他只要她可以与他在她灵魂深处的血海中沉沦——
“为何不问了?你不想知道那天,你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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