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到门口,宋春雪一转头,便看到师兄消失在原地。
蓦地,一股酸意直冲眼眶。
她拼命压了下去。
哭了眼睛会肿,尤其是睡觉前,她要忍着。
有些事情,心里明白就成。
她进屋之后,和衣爬到炕上,一晚上没合眼,没多久便沉沉睡去。
两个姐姐知道她回来得晚,吃早饭的时候也没催她,她睡到晌午才醒。
醒来之后,她坐在炕头上打坐半个时辰。
姐姐们起来就去地里忙碌,阿来也去山上放羊放驴,宋春雪上了趟茅房,便继续打坐。
一个时辰后,三姐四姐提着篮子回来做饭。
“老五,道长走了吗?”
四姐宋春莲开口问,“今天你是不是也要回去了?”
“嗯,我要去二姐家一趟,今晚上就回城,红英还有三个孩子要照看,我怕她忙不过来。”
说着,宋春雪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。
“三姐,昨晚上我们吓唬过赵钱,但他本性难改,你也别动不动就骂他,要让他害怕你,要狠。”
“这张符纸是安宅宁家的,祸从口出病从口入,管好自己的嘴,为自己积口德也是一种福报,三姐,我希望你越过越好。”
宋春梅红着眼眶点点头,小心的接过符纸。
“老五说的对,我记下了。这回,我要等他来接我回去,不然我就跟四姐过,让他们父子俩自生自灭。”
“唉,人活成这样,我有时候想过一了百了,可是那样的话,便宜了赵钱,也亏待了我自己。”她挤出一个笑容,“我要越过越好,让那些笑话我的人大吃一惊。”
宋春雪笑着点头,“没错,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吃过饭,宋春雪去了二哥家。
四姐给她装了两大辫子蒜。
“以前你爱吃蒜,我去年种了太多吃不完。”
宋春雪笑道,“多谢四姐,我现在不吃了,就连葱都吃得少,这算荤腥,我带回去让红英吃,不过煮肉的时候我还是会放一些。”
以前她特别爱吃生蒜,一晚上就着粗粮面能吃大半颗,现在渐渐吃得少了。
四姐有些心疼的看着她,“你觉得修行好吗?”
“挺好的啊,从前耿耿于怀的事情看得开了,我觉得很好。四姐不用觉得我苦,我现在一点不比从前苦。”
四姐拍了拍她的手,“但我还是希望,你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别太束着自己。”
“就是,老四的意思是,你别用学到的那一套随时管教自己,及时行乐嘛,人无完人,有时候破戒也没什么。”三姐拍了拍她的后背,“有钱了享享福没什么的。”
宋春雪觉得她们俩意有所指。
“嗯,我会的。”她在大门外挥了挥手,“你们去睡会儿,七月十八,别忘了来。”
“不会忘,你放心,到时候我们都来,不会给你丢面儿。”
宋春雪笑了,独自走上山路,来到了二哥家。
二哥也给她装了不少东西,都是自家种的自家东西,还给她装了只杀好的母鸡,让她炖汤喝。
“嫂子,辛苦你了,还给我做了花馍馍。”
二嫂还围着围裙,“辛苦啥,难为你这么远跑一趟。”
宋春雪坐上马车,“二哥,你们去忙吧,有空来县里找我。”
“来了肯定找你,”他忍不住叮嘱道,“以后多去外面转转,该吃吃该喝喝,别整天在家里当道姑。”
宋春雪笑了,大家现在觉得她是想不通才修道的,跟出家人一样。
上辈子她也是这么想的,知道隔壁庄子上的儿子年纪轻轻就上山念经了,一直住在山上,不成亲不种地,每日念经,肯定是在哪里吃过亏,不想干活才上山的。
现在她才明白,或许是他早就看清楚了来此一遭的意义,唯有修行才能自渡。
“你二姐肯定要给你介绍庄子上的老光棍,你别理他。城里的哪个光棍汉子不比乡下的好,要找也是找道长那样的。”
宋春雪笑笑,“知道了二哥,我在上房桌子上放了点东西,二哥收好。”
“你又留什么东西,等着别走,我去拿回来。”
只见宋之柱转身跑进院子。
“驾!”宋春雪抬起鞭子,“二嫂你们回屋吧。”
等宋之柱拿着两锭银子跑出来的时候,宋春雪的马车已经跑远。
“这老五,赚了银子自己不花,跑来接济一圈就回去,她还穿着道袍……”宋之柱说着说着蹲到地上哭了,“老五这辈子,一点福都不会享。”
二嫂也叹了口气。
能能不理解,“我觉得五姑母穿道袍才好看呢,为什么享福就一定要大吃大喝,成日里到处显摆,五姑母读书认字还画符,那是有大智慧的人,哪个光棍汉子配得上姑母。”
“你懂什么,人这辈子就是来吃吃喝喝的,那么多银子,生不带来死不带去,她不该给任何人,我宁可看着她把自己养的肥肥胖胖的……”
说到这儿,宋之柱的眼眶又红了。
“我知道修行很好,人总有来世,可万一她来世也这么清苦,岂不是亏得慌。”
能能撇了撇嘴,“来世姑母就是有福之人,爹就别操心了,你还是操心操心二哥吧,他就爱别人家的女人,真是别人家的屎都是香的,要不你给她娶个寡妇,省得他惦记别人的妻子。”
“你给我站住,”宋之柱脱下鞋指着她道,“反了天了,有你这么说你二哥的吗?”
“略略略,”能能不怕他,“实话还不让人说了。”
“臭丫头,改天就把你嫁了,到婆家有的是人收拾你!”
“嫁就嫁,谁收拾我,我弄死他。”
“嘿,你给我站住!”
*
二姐家没人,或许是去地里干活了。
宋春雪将酒肉留下,又在门口写了一行字,二姐一回来就知道是她。
赶着马车走了一个时辰,她回到了庄狼县,路过东山她在山下停驻良久。
终究是没有上山看看师兄在不在观里。
他要了毛驴,估计已经出门了。
也不知道,师兄这一走,要多久才能回来。
回到院子,三娃已经从学堂回来,红英正在院子里刮洋芋皮。
“娘回来了?”
“阿奶回来了,阿奶,阿奶。”
三个孩子围了上来,“坐马车,坐马车。”
三娃解下马往后院走,“娘,道长上午牵着灰毛驴走了,你知道他要去哪吗?”
“不知道,他没跟你说吗?”
“他说三五个月可能回不来,让娘再给姐姐买头毛驴耕地,实在不行买个骡子,这匹马训一训也能耕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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