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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1章:亲人是软肋,也是铠甲


第311章:亲人是软肋,也是铠甲

原来底线尊严这种东西,是不能降的。

一旦有一点退让,就只能一退再退一让再让。

让到最后,是底线也没了。

尊严同样也没了。

“太过分了!”

“他们分明,他们分明是——”

那群倭寇分明是让他们主动焚毁关于华国的一切。

这烧掉的,何止是那些看着不起眼又不会说话的衣服?

先烧毁这个国家的衣服,再烧毁这个国家的书籍。

当能代表华国的东西,被一件一件焚毁时,又还剩什么能被记住呢?

又还有多少人,能坚定地挺起自己的脊梁呢?

倭寇其心可诛!

毁掉一个国家最好的方式,就是先让他们忘记自己的历史,再忘记自己的文字,最后彻底摧毁他们的文明。

江城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。

寒夜格外的长。

长到每一分每一秒,他们都能听到有冤魂在哭泣。

裴青松心情格外的沉重,眼神越来越死气沉沉。

他爹娘看出他闷闷不乐郁郁寡欢,遂问其发生了什么。

裴青松便将今日在戏班子里发生的一切讲了。

裴青松的爹娘沉默了许久。

今天夜里,江城难得下了一场鹅毛大雪。

江城素来是不下雪的。

那漫天飘零的柳絮,也不知道是不是上苍落下的眼泪。

贫苦百姓记得举头三尺有神明,人在做,天在看。

但为何那些倭寇到现在,还未受到惩罚?

裴青松幼时,听隔壁的秀才读书时,听过一句话。

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

在秀才的解释和自己的半懵半猜之间,他粗略的明白了这话的意思。是说在天地看来,万物都是一样的,没什么区别。

裴青松看着问苍天何时开眼的爹娘,心里想着,是不是正是因为如此,天上的神仙,才不在意世人承受的苦难?

他们不会因为华国子民受到欺凌便对倭寇降下天罚。

就恰如人类不会因为一群蚂蚁打架,而停下脚步去帮助受欺负的一方。

这场雪下了很久,雪停的时候,裴青松的父亲躺在铺满稻草的地上,身上裹着破旧的薄被,对着自己儿子说了一句话。

“青松啊,我和你娘活了半辈子,早就活够了。”

“这倭寇,不知什么时候能滚出江城,他们的话就和鬼的话一样,是不可信的。”

“别看他们嘴上说,只要你们配合,不仅你们不会死,连带着我们,都能过上好日子,但只要他们想,保不齐哪天就将我们杀肉吃了。”

裴青松的母亲满头银丝,这段日子,她身边死了不少人,连哭都哭不过来。

她的眼睛,也有些不好了。

连看自己儿子的脸庞时,都要费劲地眯着眼。

她问了裴青松一句话,“青松啊,娘没读过书,娘只想问你,你要是真穿了他们的衣服,烧了自己的衣服,等过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,你还能记得你应该穿什么衣服吗?”

“你还能记起自己原来的衣服,是什么样吗?”

如果裴母多读了一点书,她大约就会想的更尖锐一些。

今天能穿上倭寇给的衣服,明天是不是就要吃倭寇给的粮食?再往后,是不是就要学倭语说倭语?

当代表着他是华国人的印记,被一点一点的销毁,他真的还能记得自己曾经是华国人吗?

他还能记得,自己曾经,深深热爱着脚下的故土吗?

裴青松醍醐灌顶,猝然抬起了头。

他一双眼睛红了,“爹、娘,谢谢你们。”

他知道该怎么做了。

裴青松抹了一把眼泪,跪在地上跟裴父裴母磕了一个头。

“爹、娘,孩儿不孝。”

裴父裴母都知道这个磕头和这句话意味着什么。

二人相拥而泣,哭得眼睛都肿了。

第二日回到老班主跟前时,大家伙,都顶着一双哭红的眼睛。所有人,包括老班主,眼里都存了死志。

一位比裴青松年长几岁的男子道:“我昨晚同我爹娘说了,我爹娘告诉我,这脊梁一旦弯下去,可就直不起来了。”

另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男人点点头。

“我爹说,我要是敢给倭寇唱戏,他就当没我这个儿子!”

“我娘说我要是当了二鬼子,她死了都没有脸面去见列祖列宗。”

“我娘说,衣服烧了可以再做,膝盖要是软了,就难办了。”

众人提起父母,无不是红了眼眶。

大家都不是傻子,这些话意味着什么,他们也都是知道的。

家人是他们的软肋。

却也是他们最坚实的铠甲。老班主目光深深的盯着樱花国人送来的吴服和帽子头冠。

好半晌后,他笑了。

“大家都好好记住倭寇的东西长啥样,以后到了地底下,看到穿这些的倭寇,记得别手软。”

众人点了点头。

一个男孩子红着眼道:“师父,无论如何,咱们都不能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。”

“师父,倭寇杀了那么多江城人,咱们就算死,也要拉几个畜牲垫背!”

老班主红着眼眶。

是啊,死也要拉几个畜牲垫背!

第二天的时候,老班主通知了李二狗,说戏已经排练的差不多了,要请太君们过目。

李二狗就欣赏他们这种识时务的劲。大佐带着一群小鬼子,一群人乌泱泱地杀进了戏班子。

今年的江城格外的冷,又寒又湿,风吹过来,寒意都浸进骨子里。

倭军们嫌冷,命令人将门窗紧闭。

屋里,还燃着热烘烘的炭盆。

炭盆上摆了张桌子,厚厚的桌褥铺在上面,围在一起暖融融。

见戏班子里的人没穿上他们樱花国的吴服,大佐有些震怒,对着李二狗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鸟语。

李二狗狠狠剜了戏班子里的人一眼,擦着额头上的冷汗。

他赔笑着道:“太君误会了,排练的时候穿您送来的衣裳,岂不是得弄脏?”

“要是弄脏了,那不就是不尊重您吗?”要不是怕小鬼子发怒会连带着他一块杀了,他才懒得替这群人找补!

大佐觉得这理由也能勉强接受,遂继续坐在那,等着他们唱戏。

今日排的也不知是哪出戏。

裴青松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面盆,里面装的不知是面粉还是别的粉末。

他手在面盆里不断转,将粉洒的到处都是。

后面的人,也一样。

诸位拿捏着唱戏的腔调,吐出来的,全是骂倭军的词。

李二狗听得冷汗直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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