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边姚法商带兵大张旗鼓地离了京,这边沈忍生在姚不辞的催促下,以为天下苍生祈福为由,强行将迎娶祁桑为后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九。
皇榜公示,昭告天下。
祁桑再一次被族中长老们请回了将军府,前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,稀世珍宝堆满了视线。
她像个被摆放在那里的玩偶,锦衣华服,朱钗流苏,任人欣赏,赞美,恭贺,一张张谄媚笑脸在眼前晃动着闪过。
祁覃就坐在一旁,单手撑额,挑着双风流凤眼瞧着她。
林氏也端着温婉的笑,左右逢源,应对自如。
真是可笑啊。
她明明有亲生父母,如今这样的场合里,竟是母亲因疯癫被囚于后院,爹爹因中风瘫在榻上动弹不得。
最后陪在她身边的,是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林氏与祁覃。
她觉得可笑,就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。
夜里办了一场晚宴,席间觥筹交错,前来攀谈的人比比皆是,祁桑应酬着喝了几杯,有了几分醉意。
她抬头看着上方一轮明月。
月光笼罩下,是她出生的将军府。
周身围绕着她走来走去的,是她本该极为熟悉的亲友。
可除了这轮明月,将军府的一花一草,一砖一瓦她都不熟悉,身边一张张脸也陌生地让她恐惧。
祁桑踉跄着起身,不自觉地要往府外走去。
她不住在这里。
她的家不在这里。
可是眼前一晃,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。
祁覃歪着头,笑容放肆:“去哪儿呢?我这即将母仪天下的姐姐?”
扶风站在祁桑身后,冷声道:“让开!”
“着什么急?”
祁覃不但不让,反而上前一步,借着树影婆娑的遮挡,低声笑道:“以前倒是没瞧出来,姐姐还是个过河拆桥的。”
他指的是兰雪的事。
他依约告诉了她是兰雪同内阁泄露了她的事情,成功叫祁桑处理了她。
可祁桑答应他的,帮忙安抚兄长的那些部下的事,却迟迟没有动静。
酒水热辣,烧灼着胃部,后劲儿上来,又是头重脚轻,祁桑整个人都是迷糊的,听他说完后努力分辨了好一会儿,才摇摇头。
她不是故意抵赖的。
也曾私下见过那些个副将,他们虽不是兄长最亲近的部下,可多年来跟着兄长征战沙场无数次,都是兄长一个个亲自提拔上来的,所有的忠诚都早已给了他。
兄长仁爱、宽和,却并非一味仁慈,相反他严格按照军法处置任何一个违反军规的部下,甚至包括他自己,从不徇私,也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士卒的性命。
而祁覃,狠辣,残酷,独断霸道又视人命如草芥,虽说慈不掌兵,但一味地以酷刑压迫手下人低头,显然只会适得其反。
他几乎是完全同兄长相反的一个人。
“你杀太多人了。”
她说,努力让自己咬字清晰一些:“那些人都是战功赫赫,忠心忠义之人,你不该为了……”
她话说一半,又戛然而止。
这话说着其实没意思。
她一个不带兵打仗的都知道,祁覃又如何不知道?
只是那时敌军兵临城下,军中若是一盘散沙,必然是要大败而归的,到时死的就不止是几个副将了。
他必然是要杀一儆百,便是暂时唬住手下的人听命于自己,也要这么做。
当时的杀一儆百,此时必然要遭反噬。
“祁家的兵马是整个大雍朝最大最强悍的,你把控不住的,与其如此,倒不如来京城,去尚书府做个世家公子,享清闲,得富贵,不好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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