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再也睡不着了。
这个小孩是什么时候消失的?
我的脑子努力地回想。
似乎,他醒来的那一刻,冷冷地看着巡山队的人……
然后他就……没了。就在我们所有人紧张在巡山队的盘问时,他悄无声息地爬起来,在起码五六个巡山队员的眼皮底下溜了出去。
他这次为什么消失呢?难道是看我们即将暴露,决定卖队友?
阎罗的一句话点醒了我:“哎,刚才引走那条猎狗的东西,不会就是他吧?”
一语惊醒梦中人,在这种地方,能让猎狗如此恐惧疯狂的,除了雪山深处的熊瞎子,也就只有这个小孩了。
我还记得他与那吞舟之鱼对视,也还记得他如何降服那头野猪跟猴精。这些生灵对于申屠血,似乎有种骨子里的忌惮……
想通了我也就不再纠结,可却再也没有了睡意,只是呆呆地看着天花板,发呆。
过了没多久,吱呀,门轻飘飘地开了,又轻轻地关上。
尚木达瓦打着呼噜。
阎罗低声问:“谁?”
申屠血说:“我,没事了。睡吧。”
我们就放心地睡了。这种感觉太美妙了,似乎有这家伙在身边,就不用担心一切危险。
起的好早。
我们走出木屋的时候,正是日出,金色的朝霞照映在白皑皑的雪上,透出了骨子里的圣洁,远处雪山披着金光,松林、雪挂只显出藏地的苍茫。
我伸了个懒腰,深呼吸,一股股清冷寒气顺鼻而入,令我整个人的精气神又上升了一倍。
我对正在收拾行李的尚木达瓦说:“这次真是好险,这山上一共有几支这样的队伍?这么下去可不好弄。”
尚木达瓦一脸为难地说:“这个……巡山队没有固定的数目,每年都会有新的信徒加入,也有不少信徒退出歇息。”想来其本领有限,能将众人带到这里,已是极限。若是还想再往前走,便是打肿脸充胖子了。
可偏偏尚木达瓦不愿放弃这块肥肉,出手如此阔卓的人,可不多见。
看得出尚木达瓦黔驴技穷,我出声道:“我想我有一个办法。”
尚木达瓦奇道:“什么办法?”
我道:“要想藏进大海,最好的办法便是变做一滴水……”
第二天下午,一个崭新的巡山队伍出发了。
前面的领路者,身材瘦弱,尖嘴猴腮。手持转经轮,一脸虔诚。
后面的几人,背着包裹,手中持着木棍,手臂上带着红布条,头戴白色翻边皮帽,看起来威风凛凛。
与昨夜的巡山队衣着,简直如出一辙。
这就是我的办法,要想混过巡山队,莫过于乔装成巡山队了。
一大早,我便差尚木达瓦跑到雨崩,按照昨晚那些人的行头,弄了一套逼真的衣服来。
这么一装备上,倒还真有那么点意思。
一路上畅通无阻,只有一次遇到巡山队,对面问了起来。
“你们是哪个村子的?这不是你们巡逻的地区吧。”
达瓦用藏语喊道:“我们是雨崩新组织的巡山队,准备进行全局巡逻。”
那个巡山队面面相靓,本地雨崩村的巡山队还是有些本土优势的,他们也不敢过于得罪,得罪了雨崩村的人,补给怎么办?
其中一个人指着低头不语的申屠血问:“他是谁?也是巡山队的?”
我一把把他抱了起来,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爽朗:“这是我儿子。”
巡山队的人互相看了看,那人说:“哪有让孩子干巡山队的?”
我说:“佛心晶莹,敬献佛祖要看年龄吗?”
巡山队的那人双掌合十,虔诚地说:“冒犯了。”
说完就离开了。
一路上遇到不少巡山队,都是没有拆穿。 如此,我们终于来到了卡瓦格博山脚下。
一到这里,我们顿时惊呆了。
前面说过,攀登卡瓦格博一共三条路线,对应着三条冰川,其它的地方,皆是垂直万仞,决不能攀登, 而我们眼前的,就是雨崩冰川。
这如同从天上流下的冰河,就那样冲击了整个巨大的山峰,在山峰上形成了一个如同缎带般巨大的冰川,冰川上串满了冰渍石,灰蒙蒙地在太阳照耀下闪着蓝光。
我站在它的面前感受着,这好像是一条沉睡了千亿年的苍龙,荒古浩荡,扭动身子,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崩裂声响……
这就是千古卡瓦格博的风景。
尚木达瓦只是虔诚地对那雪山跪拜,在我们惊讶了一会之后,他说:“先上山,500米扎营。”说完他又补充道:“老板们,到了山上可就没信号了,你们有卫星电话吗?
我们都看向阎罗,阎罗点头:“准备了。”
我说:“准备卫星电话干嘛?请救援吗?”
申屠血看了我一眼:“等我们上了雪山,你就可以跟李家的人联系了,咱们需要他们接应。”
我顿时眉飞色舞起来。
循着依稀前人留下的道路,众人顺利等到了500米左右,在较为安全的山脊处,扎了营。为了避免被别人发现,他们第一营地所用帐篷,皆为浅黄色。
这样不至于被远处巡山队发现。
扎好营地, 我们集合一处,商量起上山的路线来。
申屠血对尚木达瓦说:“你照着送陆峰的原路,送我们上去就行。”
尚木达瓦一愣,脸色犹豫起来。毕竟他不是专业登山队员,虽然自小登山采药,适应能力极好,却并不意味着他有征服神山的实力。
这也是我们所担心的,我们只有两套装备,补给也有限。我们不可能带着一个包袱进山,可我们必须找到我父亲和母亲的那条路。
尚木达瓦想了想说:“我最多只上过3000米,走到我昏迷的营地里,我把你们送到那里,也不亏阎老板给我那么多钱。”
我闻言将询问的眼光看向阎罗,我也不知道阎罗究竟给了尚木达瓦多少钱,才能让这采药人铤而走险。
如今达瓦的态度,已经让人相当意外。一路上这人可是无利不起早,不见兔子不撒鹰。他竟然肯给众人引路。
攀登卡瓦格博的第一天夜里,为了谨慎起见,我考虑再三,还是准备站哨。
没成想达瓦很热情,非要自己站哨,让我休息,我断然拒绝了。
毕竟是第一个夜晚,若是出了什么事情,一个采药人怎么可能处理呢?
只见尚木一脸失望回了帐篷。
正准备回帐篷的阎罗,脸上露出了狐疑的表情,看着我,欲言又止。
我也看着他,他还是没说什么,进帐篷了。
第二天,根据尚木达瓦的说法,卡瓦格博前3000米,都不是特别危险的。
也正如尚木达瓦所说,除了冰越来越多,裸漏的岩石越来越少之外。没什么特别难以逾越的障碍。
很简单地,我们到达了3000米的地界,简单的2500米高度整整走了一天尚木达瓦很是谨慎,几次走错路,又返回去重新走。
这也不怪他,毕竟要在雪线之上寻找十几年前的道路,实在是很难。尤其是这白色世界里,除了四周的雪山,基本没什么参照物。
3000米,头顶的云似乎近了很多。此处已经是皑皑白雪,很少有石头漏出来,与山脚的风景大不相同。
扎好帐篷,我四周看了看,心里一惊,那个小孩申屠血又他妈失踪了。
四周的白雪看得我眼睛发晕,我戴上了雪镜,匆忙地去寻找申屠血。
没一会我就看到了他,他就在帐篷之后,站在一处高崖之上,看着茫茫的群山。见我过来,他有点意外,道:“怎么不去休息?”
我说:“我怕这里有东西,咱们应该加强站岗人数了。”
申屠血叹了一口气,道:“加强站岗人数。。应该不用。”
我很意外:“为什么?”
申屠血想了想,说:“这里还不到有那些东西的地方,不危险。唯一要小心的就是那些异族,不过看起来他们并没有追上来。”
我的心里一惊,他的意思是说,再往上走,会出现一些危险的东西?
申屠血没继续解释了。
我继续说:“我感觉我们队伍要非常小心一个人。”
申屠血没有考虑便出言道:“达瓦?”
“恩。”我惊讶地看了申屠血一眼,赞许点点头,“他的个性你也看在眼里。无事献殷勤,非奸即盗。”
申屠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:“所谓什么怪物都不是最恐怖的。最恐怖是人心。”说完他就回了帐篷。
在晚上吃饭的时候,气氛变得很沉闷,大家围着篝火,默默地吃着手里的热罐头。
尚木达瓦突然站起来说:“老板,明天我就要走了,恐怕不能再往上送你们了。”
我点点头,再往上就危险了,达瓦完全没有必要铤而走险。
这一夜,是申屠血站岗。
饭后,尚木达瓦一直央求要替申屠血站哨,他说这是他最后一天在这待,他要为大家出最后一份力。
我从这异常的举动中,嗅到了莫名的意味,刚想拒绝。可申屠血居然点点头答应了。
“你……”
申屠血对我摇摇头,轻声道:“去睡觉吧。”
一夜里,我在睡袋里翻来覆去,难以入睡。我细细听着帐篷外的动静,除了旁边阎罗细微的鼾声,就是帐篷外呜呜的风声,我一直在小心那达瓦的动作,用一个不信任的人站最信任的人的位置,是个愚蠢的决定。
我不明白为何一向精明如神的申屠血会犯这种低级错误。
然而,第二天一早,我全都明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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