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又走了将近两小时的山路,前方的峡谷好像突然就窄了一些,像是人为设立的关隘一般,旁边峡谷高一点的地方,堆着几个很高的尼玛堆,石堆上压着五颜六色的布条已经严重褪色,像是一个衣衫佝偻的老人在向我们拼命地摆手,示意我们不要靠近。
司机的脸色也变了,他轻声说:“到了。”
我往前看了看,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,只是一个峡谷的窄口,遥遥看去,里面的景色似乎与外面没什么不同。
山路旁那棱格勒河无声无息地流过去,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到来而打扰宁静。
没走了几步,前面的卡车队都停了下来,司机打开车门走了下去,我也跟下去。
走到最前开路的卡车前,七八个司机围着李云叽叽呱呱,大致内容无非是:“只能到这里了,我们不会再往前走了。”
我看到前方的山路还胡乱地堆着一大堆石块,将路完全堵住了。
李云无奈地挥了挥手,那几个司机如获大赦,跑到车队最后,将里面的人撵下车,逃一般地离开了。
各大家主也下了车,旺堆和阿香走过来,眼神莫名。
龙临水说:“到了?”
李云:“恩!”
龙临水看了看前面的山路,问旺堆:“这是谁弄得?”
旺堆的表情很木讷:“我。”
龙临水说:“这什么意思?”
旺堆说:“我不想别人送死。”
龙临水说:“我们必须要进去的……”
旺堆说:“所以我给你们指路。”
这话说得我很不舒服,好像他在为我们指路让我们去死一样。
他闷声不吭地跑上前去搬那些石块了,我们也上前搭了把手,请离开道路之后,我们替换了自己人当司机,继续前进。
其实到了这里,已经没有所谓的路了,峡谷里很平坦,旁边就是并不湍急结冰的那棱格勒河,周围分布着由紫红岩、砂岩等组成的中高山带屏障,冰雪皑皑的山峦巍峨多姿,湖泊、河沼溅波涟漪。
风景还很不错,天神保佑,天气很好,冬日的太阳悬挂在湛蓝的天空,原野上一片绚丽,这似乎是一个完美的开局。
可一穿过那壶口般的窄谷之后,一切都发生了变化。
猛地一下,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盖在了我们头顶,我们车上的所有仪器都“瘫痪了”。卡车上的导航仪猛地黑屏,指南针,发了疯似的乱转,手机信号也彻底消失。
装有卫星电话的封家第一时间停车,拿出了电话拔高了天线:“喂?喂?这里是青海地区,那棱格勒,请回答?请回答?”
那姿势像个小丑。
这里好像有一扇无形的大门,我们闯进来之后,那门无声地关上了,让我们与世隔绝。
或许现在退出还来得及,可我们当然不会退缩。
我们拔掉了导航仪,继续前进。
走了半个钟头,前面平坦的路被满地尖锐的落石和湖沼代替了,我们纷纷下车,背好自己的物资包,又分了分卡车上的生存物资,继续前进。
这里有那棱格勒河,我们应该不用担心饮水。只是背着帐篷、睡袋、食物、药品等重要物资,顺着那棱格勒河徒步前进,太阳越来越下坠,橘黄的光线已没有什么热度,昆仑山亘古荒原涂上了一层亮亮的金粉,愈显得雄浑苍凉。
眼看着夜幕降临,在前进下去就有点艰难了。李云建议立即扎营,大伙坐车颠簸了一天,不少人都出现了高原反应,自然是乐得休息。
我们找了处避风的地方支起了帐篷,这帐篷很大,尼龙粗布制成,可以睡三到五个人,易装易卸。
安家考虑地很周到,准备了很多帐篷。支帐篷的时候,界限很分明。我们陆、羊、李、张四家的帐篷紧紧靠在一起,中间围几团篝火,算是个小势力。
而安、赵、封三家则是无声地靠在一起,人数大致跟我们差不多。向导旺堆是安家花钱请的,自然而然地归到了那里,他们坐在篝火旁,似乎并没有吃东西什么心情,只是不断四处张望,好像在寻找什么。
只有龙临水的龙家似乎对我们所有人都有些避嫌,他们竟然在离我们几十米远的地方支起帐篷,看那样子,似乎根本不想掺和我们的事。。
即使如此,单单是龙家,那帐篷的规模都比得上其他所有世家的总和了。
营地建好,我招呼着大家围着篝火吃饭,我们虽然有锅,烧一点开水,吃的还是牛肉干和罐头,即使如此,大家都是狼吞虎咽,迅速地补充体内所需能量。大伙心里清楚,在这高寒、缺氧、夜间气温很低的荒凉地带,随时都可能遇到意想不到的麻烦甚至危险,尤其是凶名在外的“地狱之门”,没有足够的体力,很难活下去。
我正费力地嚼着一块牛肉干,李红尘突然往我身上靠了靠,说:“苍蝇来了!”
我嚼着肉,含糊不清地说:“苍蝇?”我四下看了看,在这高寒之地,空气清冷,别说苍蝇,连个昆虫都难见到。不过这一扫视下来,我看到三个人从旁边封家的营地里走了过来,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白色的修身羽绒服,样子牛哄哄的,好像是来旅游的。
这个人是封玉,他背负着双手,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。远远地我就察觉,他的眼神一直锁定在我身上。
封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,走到我们的篝火前。开口了,声音有点尖锐:“小子,你松开红尘!”
李红尘瞥了他一眼,搂我的胳膊紧了紧:“你眼瞎了?没看是我抱着他不放吗?你说对吧,老公……”
这一声娇嗲搞的我心头扑通乱跳,脸一阵涨红。
再看封玉,脸都快绿了,他指着我的鼻子,破口大骂道:“小子,你他妈给我撒开!”
巧的是,张巨就坐在我的对面吃着一盒罐头,更巧的是,封玉就站在张巨的头顶,最巧的是,封玉嚷嚷的时候,我亲眼看到了他嘴里喷出大堆的唾沫星子掉到了张巨的罐头里。
封玉还在嚷嚷:“你他妈再不松开,我弄死你……”
张巨眼珠子一下就红了,噌一下站起来,铁塔一般的身形吓了封玉一跳。
封玉捂了捂胸口,说:“哪来的大猩猩,给我死一边去。”
张巨瞪大牛铃一般的眼睛,大声说:“你刚才吐我罐头里了。”
封玉不屑地笑笑:“什么玩意,一个罐头而已,你现在就去封家的帐篷报我的名字,分给你十盒罐头,快去吧土鳖。”
张巨哈哈哈笑了,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,他从身边一个人手里夺过一盒罐头,“哈……呸”,好大一口浓痰吐进了罐头里,他把罐头递给封玉:“你给劳资吃了。”
封玉嘴角掀起,一脸冷笑:“知道我是谁么,你一个世家的狗腿子也敢跟我狂吠,信不信我拔了你狗牙。”
张巨怔了怔,竟然低下头说:“你不用吃这罐头了,你只要吃老子五个火腿夹烧饼,这事就算清了。”
封玉愣了愣,破口大骂:“我吃你妈……”
张巨蒲扇一般的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在了封玉的脸上,猝不及防之下,封玉竟然转了一个圈。
张巨笑笑,露出白森森的牙齿:“好吃么?”
封玉反应过来,看了看一脸笑意的李红尘,眼都红了:“打我?给我上,弄死他!”
他身后的两个人满脸苦笑,都没动。
我在京都痛骂封书的事这几天已经传开了,连家主老子的敢骂,家主儿子算什么东西。这两人明白要是敢动手,肯定是要躺下的。
张巨如同提溜小鸡仔一般将张巨提了起来,走出营地,扔垃圾一样扔了出去:“滚吧。”
两个封家人赶紧把滚了两拳的封玉扶起来,封玉一脸煞白,浑身哆嗦,恶狠狠地:“你等着,这事没完!”
说着,被两人搀扶着回去了。
张巨拍了拍手,骂道:“什么狗东西,就这模样也想抢我弟妹?”
我笑了笑,扔给他一盒新罐头。
除了这个小插曲,今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,天空甚至有几颗星星,这预兆着明天是个好天气。
留下几个守夜的人之后,我们睡下了。
我和李红尘自然而然地住进了一个帐篷,没人反对和打搅。
大概凌晨1时左右,我被李红尘晃醒了,她的声音很机警:“有情况!”
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悉悉窣窣的声音,好像有人悄悄向这边爬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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