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路思绪,我终于沉沉睡了过去,再醒来,则是司机喊我了。
我扑棱一下坐了起来,看向窗外,窗外黑乎乎的,已经是深夜。很静,有着细细散散的灯光。四周停着零零落落各种车子,似乎是一个露天停车场。
我说:“到了?”
“没有……”司机尴尬地笑笑:“少爷,我有点累了……来服务区停一停。”
“哦……”服务区就是为那些高速上行驶的司机提供休息和饮食的站点,如此算来,司机已经连续开了很久的车了,疲劳驾驶可是要命的。
想罢我不好意思地对司机笑笑:“正好我也饿了,你去买两桶泡面来,也喝点茶水,好好解解乏。”
“好!少爷你在这等会,我马上回来。”司机感激地点点头,下了车就往服务区的超市。
“恩。”外面寒风凛冽,我就没下车,伸手将车内的暖气又开大了一档,缩了缩脖子窝在了沙发上。
我刚躺下,只听“嘭嘭嘭!”一阵拍打窗户的声音,我猛地坐起来,只看见一张奇异扭曲的脸贴在窗户上,鼻子都挤成了歪的。吓得我一哆嗦,仔细一看,才发现是那个司机。
我没好气地打按下窗户,道:“怎么了?”
司机一脸歉然:“少爷,您吃什么味儿的?”
我随口道:“红烧牛肉的吧。”
“好嘞好嘞。”司机冲我挥了挥手,乐颠颠地往超市去了。我看着司机蹦跶的背影,突然发现这司机有些神经质,他有车钥匙,完全可以开门,为什么要敲窗户呢?是因为他太年轻太活跃了么?
可我也不大啊……我拍了拍头,可能是这几天事太多了吧。
想着我把窗户关紧,又躺了下去。
没成想刚躺下,“嘭嘭嘭!”窗户上又是一阵拍打的声音,比之刚才的更加急促。
我猛地就坐了起来,脸色已经不悦了,刚要出言呵斥,却呆住了。
只见窗户之外,暗幽幽的,远处只有路灯昏暗的光,再远些就能看到服务站的灯。
根本没人啊!
我的第一反应就是,这个年轻司机在跟我开玩笑。
于是我非常愤怒地摇下了窗户:“红灯!!”
我很生气,并不是我得势架子大,平时我最爱跟人开玩笑,可在这种关头,我的脑袋上顶着巨大的压力,神经就好像一根紧绷的弦,而这个年轻的司机,一下又一下令我的神经颤动了……
‘红灯’是那个年轻人的外号,圈里人都这么叫,至于他的真实姓名,恐怕很少有人清楚。
我的声音顺着寒风传向了远处,就那么被黑暗吞没,一去不回,没有任何回应……
我更愤怒于‘红灯’的倔强了,他可能正躲在某处,抿着嘴看着我的笑话。
一想到这里,我的气不打一出来,打开车门下了车。绕着车转悠了一圈,没有半个影子。
或许,他躲到了另一个车后面?
我缓缓来到不远处的另一辆车后,什么都没有。
停车场的车并不多,如此的空旷,红灯能藏到哪里去呢?
“红灯!!”我突然大声喊了起来,这次我的喊声更大,情绪也不在是愤怒,而是恐惧了。
我多希望从一辆车后猛地蹦出红灯,他笑得前仰后合,对我道:“少爷你胆子真小。”
可红灯没有出现,只有呼啸的寒风。
我缩了缩脖子,身子上打起一阵寒蝉,难道刚才拍窗户的不是红灯?
不是红灯,那能是谁呢……我相信,刚才的那一阵急促的拍击声不是错觉。
看向空旷的四周,我越发感觉不舒服了,看了看百米开外的超市灯光,我决定走过去。
那里有打着盹儿的超市售货员,有打着盹儿的保安,有24小时供应盒饭的窗口,有干净明亮的厕所,有热腾腾的免费开水……那里有人气。
站在这停车场上,看着四下无人,完全能感受到刚才那一顿拍击声的不详。
我刚要迈步,“嘭嘭嘭!”身后又传来一阵拍击声。这下声音与刚才的不同,显得更加沉闷。
我猛地回头,声音正是从我的那辆车传来的。
“红灯?”我试探道。
没人回答我。
我缓缓向着那辆车靠了过去,绕着车走了一圈,没有人!
真他妈见鬼了,哪来的声音呢?
正当我奇怪的时候,“嘭嘭嘭!”又是一阵拍击声。
这下我听得清清楚楚,声音竟然来自于车下。
我再也不淡定了。
红灯怎么开玩笑,也不可能为了整蛊我爬到车底下去的。
谁会钻到车底下去呢?难道我真的低估了红灯的幼稚?亦或是临车的顽皮小孩,更或者是红灯这个冒失鬼把车停到了施工的井盖上捆住了工人?
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笑了,有一个很不错的电影《疯狂的石头》,黄渤就是这么被困在下水道里的。
心情莫名轻松了些,我缓缓弯腰下去,像捉迷藏的孩子一般猛地将头探了下去。
没有红灯,没有小孩,也没有井盖……
什么都没有。
我赶紧掏出手机晃了晃,看到汽车底盘的油箱之上,两个蹭掉油渍的手掌印触目惊心。
我的汗毛瞬间就立了起来,什么东西能无声无息爬到车底下,又在我眼皮底下静悄悄溜走?
我正呆愣着,肩膀却被重重拍了一下,吓得我“妈呀”一声瘫倒在地,转头看去,竟然是一个保安模样的人,正笑眯眯地看着我,大半夜的他竟然戴着一个墨镜,身上穿着很旧的冬季警服。
他说:“没事吧?”路旁暗淡的路灯照在他脸上,显出诡异的暗色光泽。
我喘了几口气,踉踉跄跄站起来:“没事……”
他打量打量了我,挥了挥手道:“师傅,这里不许停车的。”
我奇道:“为什么?”
他四下看了看,从口袋拿出一个烟盒抽了一根烟叼在嘴里,问我道:“你要么?”
我摇了摇头。
他兀自点着叼在嘴里,猛吸一口,道:“这儿死过人。”
“什么?”我有点怀疑地看着这保安,怎么会这么巧,刚刚出过一堆怪事,就跑出一个人神出鬼没的保安来告诉我停车场死过人?这么大的一个停车场,红灯偏偏停中了这么位置?最大的疑问是,哪个保安会在晚上带着墨镜?除非他有眼疾,否则不会给自己找麻烦。
保安看到我的眼神,很是会意地笑了笑,又吸了一口烟,弹了下烟灰。他的动作总让我感到哪里不对,却又说不上来。
他道:“死的是个保安,肇事者酒驾,到了服务区顺着保安的指挥停车,却阴差阳错地挂住了保安的衣服,把保安拖到了车下,可悲的是司机根本没有察觉,愣是把保安拖了几十米远……他就死在你的脚下,那里有洗不掉的鲜血。”
我的眼神猛地警觉起来,看向嘴角微微翘起的那保安,试探道:“保安?”
保安笑了笑,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,又吸了一口烟,道:“没错,一个爱穿警服戴墨镜装酷,喜欢抽烟的保安。你的车轧到他的脸了。”
我看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,猛地跳开了。
我终于发现他哪里不对了。他抽烟的时候,好像抽水一般只吸气不吐气,那些个烟雾从他的耳朵里、眼睛里逸散出来,模糊了我的视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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